【食物语】莲华八纪(4.5)最后的晚餐

本更长度只有半更,但内有大刀。

莲花血鸭中心,历史正剧向无CP,荡气回肠预警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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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文 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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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军营帐。

 

“俺一向认为,‘盗贼’是对俺们的污蔑。盗跖不曰乎?曰……这些老爷们成天胡说八道,连稻子麦子都不分,做事情没能耐,讲瞎话有能耐。俺早就对宋廷这个腌臜玩意彻底失望了,十年中有九年荒,临安那些人模狗样的王八蛋照样连吃带喝。若在大元治下,我也用不着落草为寇,上山当盗贼。”

 

发完一通高论之后,满脸横肉和胡须的男子自得地倚在桌边,等候旁人发表评论。

 

张弘范亲手为那人面前巨大的酒杯斟满烈酒,掰了一大块肉到他盘中。“哈哈哈哈!”他举起酒杯,大笑,说,“将军说得好。故宋不得人心所以灭亡,任何想开倒车的人都是逆天命而行。”

 

厨师端来血。张弘范往杯中倒一点,饮尽了,端起酒杯说:“如果将军愿与我们共成大义,领我们到文天祥的藏匿之处,大元灭宋之日,必有重赏。”

 

“好!就这么定了!”

 

桌边人也纷纷举杯,歃血为盟。

 

盗贼领着张弘范的军队冲进海丰五坡岭的宋军大营时,刘德林锅里的饭刚盛上,众将士刚刚开饭。

 

当刘德林刮着锅底的糊锅巴,忽然闻到一股燃烧硫磺的气味,他还以为自己再次把厨房给烧了。正举着锅出去看时,一阵箭雨就朝他射了过来。

 

他把锅顶在头上,三步两步跳进灌木丛中,才得以活着目睹这场血腥的屠杀:

 

北军的火炮火铳直接轰开了营地的防御工事,敌人——北军和本地土匪——像潮水般涌进来,南军的士兵慌忙拿起武器应战。被割下的头颅和肢体落进饭碗里,鲜血洒进菜盆,惨叫声响彻云霄。

 

“交出贼首文天祥!”

 

与文天祥同坐的有十二个人,见势不妙逃走了一个。余下的十一人都举起武器,发誓奋战到底。

 

这十一个人中,一个挥起大刀,身中十多处伤仍在拼杀,最后力尽自刎而死。一个留在原地冒充文丞相,不过很快就被敌军识破;刘德林亲眼看着他被掼进自己还烧着开水的大锅里,鲜血刹那间染红了滚沸的水面。

 

文天祥手持长枪,且战且退,带着几个副将退到山顶。他身上还有伤未愈,自知无法再走,便靠着树坐下,掏出那锦囊装的龙脑,对副将们说:

 

“文某已经无力再战,义不受辱,四十年来,唯余一死。众将军可随心而去,要打便打,或收拾军队与朝廷汇合,择日光复宋室。”

 

众将领会意散开。

 

说一句后话:我们之前提到过的、文丞相麾下有名有姓的诸将,在这天悉数舍生取义。

 

文天祥挺起身,明亮的眼中目光如炬,表情平静得就像准备吃一顿平常的午饭。他将那像冰糖一样的白色结晶咽了下去,背靠着树,微笑,缓缓闭上眼,喃喃地说:“欧阳吾妻……抱歉,我要先走一步了。”

 

……

 

收到刘德林的报信,莲花血鸭几乎炸开了,暗红的眸子登时变成血红。

 

“什么?阵亡了七千军士,文丞相他——”

 

刘德林连忙拽住他的手,说:“文丞相没死!不知道是为什么,药的毒性没有发作。文丞相昏死过去,被北军的一个千户抓住,俘虏到张弘范的营去了。”

 

莲花血鸭心中现在只剩一个念头:救出文丞相。

 

……

 

文天祥见到张弘范的时候刚刚有足够的力气站起来。由于身上的伤和龙脑的毒性,他的双腿还在颤抖。

 

差役们半拖半拽地将他拉到堂前,张弘范端坐在堂上。看见这个手下败将依旧留存着大宋士人的风度,他竟无端地想起自己的哥哥,正在崖山海上严阵以待的张世杰。

 

“跪下!”差役喝道。

 

文天祥岿然不动。差役正要用木板打他的膝盖,张弘范挥挥手,说:“罢了。”

 

张弘范不是没想过如果自己是文天祥会怎么样。在无数个不眠的梦中,他曾与这位打得赢却打不垮的老对手反复较劲,也不是没纳闷过,文天祥为什么宁可散尽家财、搭上性命,帮助一个行将就木的朝廷,也不投靠蓬勃的新生势力。

 

后来他想通了。文天祥式的忠诚本质上是一种赎罪。他所要赎的罪没有名字,如果非要起名的话,名字应该叫“成为宋臣”或者“不是先知”。在国家还未倾覆时,他像其他人一样风流倜傥地生活,这就足以构成日后赴死的全部理由。

 

此刻,他的老对手像雕塑般站在面前,泰然自若。但张弘范知道,面前人自己加给自己的枷锁,比差役加给他的还多。

 

如果两人互换位置会怎么样呢?张弘范努力不任这种有害的好奇心膨胀。有一个重要的任务,他要逼迫文天祥完成:劝降他的哥哥张世杰。

 

张世杰并不是张弘范的亲哥哥,虽然在所有的张氏同辈中,两人算得上相熟。两人年轻时,都曾经在张弘范的父亲张柔麾下作战,张弘范勇猛,张世杰稳重。一次酒后,这两个本就是远房表亲的兄弟还冲着皇天后土拜了三拜,结成了拜把兄弟。

 

后来,因为某些原因,张世杰在北军阵营呆不下去,逃到了南方,加入了宋廷。

 

张弘范倒是对张世杰没什么恶感。他这个哥哥固执得像头驴,一旦认定什么事情,九头牛都拉不回。

 

人间所谓的煮豆燃萁,不过是因为各事其主。

 

“文丞相若是降了大元,张某必定保证您不会失去丞相的位置。”张弘范对文天祥说。

 

“生为宋臣,死不足惜。”文天祥简短地回答。

 

张弘范尝试了各种手段。他先是以客礼相待,撤了文天祥的枷锁,摆上椅子倒上茶,两人开诚布公地谈了几次,谈诗、谈史、谈国运。若不是阵营相异,两人真能成为密友。但是一谈到投降二字,文天祥就变得态度坚决。

 

三番五次,张弘范也厌腻了。若还是不能劝降他哥哥,在忽必烈的催逼下,有朝一日蒙古的船队就不得不开进崖山,与驻扎在那里的二十万故宋军民硬碰硬。

 

他重新把文天祥关进监牢,日夜缚手枷颈,劝降依旧没什么进展。等船队起航,他不得不把这个难缠的俘虏带上船。

 

当船开过珠江口,接近崖山船队,张弘范决定再谈最后一次。他把文天祥找到他的主舱来,像两个老朋友一样面对面坐着。

 

“你有没有想过,张世杰如果不降,这便是他的最后一役了?”张弘范直截了当地问。

 

“崖山二十万军民,未必打不过。”文天祥说。

 

“就算这海上一战南军胜了,这样的朝廷有意义吗?这样的国家是你想要守护的吗?”张弘范问。

 

文天祥忽然话风一转,问道:“关于你的这个远房哥哥,你还能记得多少?”

 

张弘范不做声了。他忽然清晰地记起小时候,张世杰才是更喜欢上房揭瓦、爬树掏鸟蛋的那个。当时张家同辈兄弟八人,闯什么祸,这个哥哥从来都是挑头的,自己就像个小跟屁虫,畏畏缩缩地在后面跟着。

 

他还是把事先备好的纸笔扔到文天祥面前,说:“我劝你摆正位置。这劝降书今天你若不写,明日你便葬身鱼腹之中。”

 

文天祥也没有推辞,略一沉吟,提起笔挥毫而就,随后哈哈大笑着说:“弘范老弟,把我扔进海里喂出来的鱼,说不定比你喂的鲜美呢。”

 

张弘范慌忙拿起纸,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:


人生自古谁无死,留取丹心照汗青。


【TBC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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