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食物语】莲华八纪(4)决堤之溃

要开始虐了TAT~~~~

莲花血鸭中心,历史正剧向无CP,荡气回肠预警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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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文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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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77年秋。 


噩耗传来得很突然。八月末的某一天,当文丞相正在写信给多方请求援助、当莲花血鸭正在外面训练军队,虞候忽然来报:李恒的部队已经用骑兵冲散了围困赣州的军队,赵时赏被捕,只有赵孟頫带着残兵败将逃到了于都。

 

这天投降的约有十万,数月以来兵力上的积蓄又毁于一旦。

 

文天祥苦闷得用拳头砸着桌子,由于用力太猛,竟把桌子砸出一个洞来。但他不愧是丞相,很快恢复了平静,便召集紧急军议商量对策。

 

“以我之见,应当驰援赣州。”一个说。

 

“李恒的士气高涨,现在我们兵力不足,不宜硬碰硬。不如北上吉州,与邹将军合流。”另一个说。

 

莲花血鸭也发表了意见:“在我看来,最好死守兴国同都督府。以守为攻能防止军队溃散,我们以逸待劳,等待驰援。”

 

“这不行吧?李恒的军队明天可能就打来了,到时候怎么办呢?”

 

“我同意北上吉州的说法。邹将军近几天无信报来,这样也便于确认他是否平安。”

 

众将领你一言我一语,文丞相拄着头,举棋不定。莲花血鸭又说:“要做好准备,我们一旦离开兴国,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。”

 

这时,文丞相忽然站了起来,长叹了一口气,说:“算一笔账。县城如果被围起来,城内的粮够驻军加全城百姓吃几天的?”

 

“不出四五日。”有人答。

 

“守城的武备呢?”

 

“火器也只能守三四天。”

 

文天祥说:“张世杰、陆秀夫和陈宜中都回信说无法驰援。赵时赏被捕了,张汴和赵孟頫联系不上。如果我们死守,就是要害苦兴国县城的百姓。所以理应北上,与吉州的部队会合。”

 

“要是邹将军那边有什么不测,我们前几个月的战果岂不是要报销了吗?”

 

看着莲花血鸭殷红的眼睛,文天祥摇摇头,说:“古人不说吗?‘美哉水,洋洋乎,丘之不济此,命也夫’。”

 

莲花血鸭听懂了。他不再追问,转去安排部队、收拾行囊。

 

越靠近吉州,路上血的气息就越浓郁,莲花血鸭疯狂的不安也就越深重。时值八月,一路上遍布的水塘中,莲已经谢了,莲蓬也被采完,只剩下尚未枯黄的残荷亭亭立着。

 

路上哀鸿遍野,倒毙的难民、被残杀的妇孺和马的残片在初秋的青烟中若隐若现。拄着拐的逃兵、爬行的伤兵,在身后拖出一道血迹。莲花血鸭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感官,不去理会这血的香甜气味,才能继续前进。

 

刚走到吉州地界,莲花血鸭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。大批后撤——不,应该叫做溃逃——的军士出现在视野当中。接连问了几个军士,回答都相同:李恒的骑兵已经打败了邹将军的队伍,正风驰电掣地朝这边冲过来。

 

“糟糕,中计了。”

 

文天祥和几位部将连忙聚在一起,商量对策。部将中有一个叫巩信的,说:“目前最要紧的是保存有生战力。文丞相和大部队应当退守山中,请给我一队死士,在此摆下疑阵,为后撤争取时间。”

 

“此去怕是凶多吉少……”

 

“战况至此,本就不可贪生。文死谏、武死战,不是应当的么?”巩信脸上毫无惧色,“吉州城东南有一处叫方石岭的,地形险要,骑兵一时难以进攻。丞相宜带兵过去躲避休整,择日再战。”

 

文天祥也不再犹豫,说:“那就如巩将军所言行事。如有——”

 

话还没说完,莲花血鸭就接道:“巩将军,莲某带队和您同行。”

 

此时,莲花血鸭还不知道食魂并不会轻易消亡,就算被枭了首,也不过像剁椒鱼头那样,“分开发展”而已。对此时的他来说,死亡就像一场壮绝的冒险,只有做好了赴死觉悟的人才有资格参加。

 

文死谏、武死战,难道不算死得其所?

 

大部队撤退不久,巩信的疑阵就摆好了。莲花血鸭带一队五十人,前排持盾、后排持枪,在大路上严阵以待;巩信带一队五十人,分成两股,埋伏于密林之中,伺机惊扰敌军。

 

过了一会,只见烟尘滚滚,李恒的骑兵部队打过来了。

 

一百名死士无一退却,严阵以待。敌军的骑兵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,以全速向这边冲了多来。

 

“挺盾——举枪!”

 

顷刻间,马具与人身发出激烈碰撞的震动传摄大地,马嘶、后面的骑兵急刹车的声音、金属刺进马匹和人胸膛的声音、人的肢体被铁骑撕裂的声音一时大作,血腥的气息传遍了整片森林。

 

“顶住!巩信该你们了!”

 

两队兵士都用树叶裹头、烂泥涂脸,从道路两侧跳将出来,躬下身,举起长刀,见马腿就砍。

 

纵是李恒的骑兵也被吓了一跳,有些马倒下了,余下的马惊成一团,将它们身上的骑兵摔到地上。场面一片混乱,骑兵们纷纷跳下马,像步兵一样,挥着大刀长槊迎敌。

 

再怎么说,一百人也很难战胜数千人。随着北军慢慢摸清了状况,勇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。

 

莲花血鸭一直奋战到体力耗尽。他被当胸刺了好几刀,紧握着长枪的手臂上布满金伤,头上、身上已经被自己的鲜血覆盖。他听见马蹄声重新响起,感觉到有人和马从自己身上踏过,剧痛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。

 

久违的死亡怎么还不到来……

 

但他仍没有死去。他趴在地上,听着自己的骨节碎裂,心脏在胸膛里通通地跳着,身体四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浑身颤抖,几乎要昏死过去。

 

他就这样躺着,躺在逐渐腐烂的尸堆中。过了不知多久,他逐渐恢复了力气,挣扎着爬起来,爬到路边,靠在树上。

 

四周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。他看见巩信倒在路边,怒目圆睁,双手仍紧紧抓着长刀,保持进攻的姿势。他没有力气将这位义士安葬,只能合上他的眼睛。

 

等到莲花血鸭终于清醒起来,涌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,就是确认文丞相和大部队是否已经安全转移。

 

他辗转到了方石岭,发现大部队已经撤走,便一路南下、一路打听,去寻觅文丞相的痕迹。

 

莲花血鸭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虚弱的状态,旅途劳顿加上营养不良,伤口迟迟不能愈合,花了两个多月才到潮阳——他听说文丞相的所在地。等到了大营门外,他的盔甲已经被干血染成了棕色,衣衫褴褛,手臂上缠着绷带,如同乞丐和鬼怪的诡异结合。

 

“通报:军都指挥使、江西招讨副使莲华,历尽千辛万苦,前来回禀战况。”

 

前来迎接的人让莲花血鸭吃了一惊。

 

“莲华?”

 

“——陈丞相!?”

 

陈宜中快步上前,让下属拿过一条毯子,披在莲花血鸭肩上,帮他抵御十一月岭南初上的风寒。

 

即便迟钝如莲花血鸭,也感受到了陈宜中态度的微妙变化。陈丞相握着他积满淤泥的手,激动地说:“文丞相讲了你——莲华,真是义士!”

 

“文丞相现在何处?”

 

“文丞相他……”见莲花血鸭脸焦急得眉毛都拧到了一起,陈宜中拍拍他的肩膀,说:“稍安勿躁。文丞相前几天带队消灭潮阳盗贼的时候受了箭伤,好在无甚大碍,现在正在休息。等他醒过来,我便带你去见。”

 

话音刚落,只见军营里又出来一人。刘德林——多日不见,血鸭无端地觉得他瘦了——手中还拿着锅铲,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,一把抱住莲花血鸭,把他紧紧拥入怀中。

 

“莲华老弟!嘿……我真是想死你——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啦!他们都说你已经死啦,只有我说我家莲华福大命大,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跑回来了,结果我这一看哪,还真就跑回来了!瞧你脏得跟泥猴儿似的,我那边刚烧了热水,你这就去洗一个,我还配了几位药材——”

 

能再次活着听见刘德林的唠叨真是太好了。莲花血鸭用满是伤痕的手臂环住刘德林骨节突兀的肩膀。

 

陈丞相在一旁,微笑地看这两位老友的重聚。

 

莲花血鸭注意到自己的伤口在热水中迅速愈合。他不知道刘德林往水中放了什么药材,竟让满缸散发出桃花般的清香。不过,从浴缸里爬出来的时候,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元气。

 

他擦干身上的水,蜜色的肌肉胀开新浆的里衣,发丝滴下的血水仍然散发芬芳,这使他恍然间误以为与生俱来的那股铁锈味都被洗净了。

 

在换上新衣、给铠甲和长枪上好了油之后,文丞相传令,说要见他。

 

文天祥的室内挂着黑白幡。莲花血鸭看见那个神明一样的男人神色哀戚,虽说是休息,却是端然正坐,领口隐约露出绷带。

 

“丞相怎么是在居丧?”莲花血鸭问。

 

“益王驾崩了。”文天祥神色凝重地说。

 

原来这益王赵昰是个小皇帝,年仅十一岁。张世杰把朝廷建在船上,往崖州开去,结果途中遭遇风暴,小皇帝掉进了水里。虽然有忠臣下去救了上来,但连惊吓带感染,发了热病,不久就去世了。

 

“另外岭南多瘴气,我家中老母和十九岁的长子道生皆殁于此。”文天祥接着说。莲花血鸭注意到他脸上还挂着泪痕。“你也不可不慎。潮阳又多盗贼,为害一方,前些天应百姓之邀前去剿盗,不成想自己又受了伤。不过——”他深吸一口气,说,“莲华能平安归来,真是太好了。”

 

“巩信他们都……”

 

“清理战场的百姓已经将他妥善安葬了。之前敌将张弘范还派人送信,说他们俘虏了你,你已经义不受降而死,现在想来,大概是为了恐吓我。”文天祥说。

 

密集到来的死亡的消息让莲花血鸭喘不过气,一半是战兢,一半是悲怆。他仍没有看破自己侥幸逃生的秘密,以为死亡就在近处。想起文丞相曾经让他抄的那段文字,“日方中方睨,物方生方死”,血鸭感觉自己正被悲情填满。

 

“丞相不必担心,莲某宁可死也不会投降。”莲花血鸭说。

 

文天祥叹了口气,在灯火的映衬下,眼中闪烁着光芒。他说:“看来张弘范想得没错。战事中,我这个人才是最薄弱的一环。”

 

听见这话,莲花血鸭惊讶地看进对面人的眼睛。“为何——?”

 

“一个前四十年都生活在温柔乡中,花天酒地、衣锦玉食的文人,到了四十岁上忽然要去打仗,怎么能不拖后腿呢?”文天祥平静地说,“有句古话,叫‘宁要能吏,不要忠臣’。想来我这浮沉半生,还是会被当作忠臣记住吧。”

 

文天祥接着说:“直到四十岁上,我才发现一国将亡早有预兆。孟子曰‘生于忧患死于安乐’,当文臣为满足雅兴一掷千金,当武将为口腹之乐贪空军饷,当君王为了面子上的万姓胪欢而虚构繁荣,我们就离之不远了。但我四十年来竟毫无知觉,不觉也成了推动这将倾大厦的一份子。”

 

“这是我的罪了。忠孝不能两全,归根结底是年轻时缺乏远见。现在我的家人罹难,众多勇士死于战场,这罪便愈发深重。”文天祥从身上掏出一小包冰糖状的物质,给莲花血鸭看了,说:“这叫‘龙脑’,少量可以入药,大量服下去是必死的。若我被俘,就靠它与你泉下相见?”

 

对不祥的预感强烈地笼罩了莲花血鸭。先知的能力,根本上来说,都是基于既有事实的判断。他听见心脏一阵狂跳,便知趣地改变了话题:“刚刚我在外面看见了陈丞相。他此番前来是为何?”

 

“哦。”文天祥的表情也舒展了些,“跟我商谈借兵之事。”

 

原来,张世杰料到蒙古大军不日即将派船攻打崖山,陈宜中便提出,愿去占城借南越海军,助其一臂之力。

 

莲花血鸭嗤之以鼻:“以陈丞相的秉性,不会跑到占城就不回来了吧?”

 

“事到如今,我们非信任他不可。”文天祥说,“再者说来,我最近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改变。”


莲花血鸭点点头。对宿命这件事,他再没什么可说的。

 

休整几天之后,莲花血鸭接到了新的任务:驰援张世杰。为了防止北军从陆地上打过来,崖山需要一队有山地经验的兵士,专门负责地面的巡查和守备。文丞相安排莲华将军带两营人马,即刻赶赴崖山。

 

正因此,文丞相被俘的时候,莲花血鸭没有在他身边。


【TBC】

*不接受撕史实,其他欢迎评论

*有没有太太愿意配个图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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